1582年7月9日,張居正因積勞而疾逝世,神宗皇帝當天為他停朝,并贈上柱國,謚號「文忠」。
但僅過四天,神宗就下令對張居正進行抄家。張居正家屬及子女被流放、甚至被餓死;張居正重用的官員和門生,被免職甚至殺害。
明明受了張居正的教誨,神宗皇帝卻為何要如此狠毒對待張居正?今天,我們要講講張居正與明神宗的故事。
明神宗朱翊鈞,民間故事里喜歡稱他為萬歷皇帝,說他在位四十八年,不上朝的時間有三十年,是個妥妥的昏君。
一些歷史學家同樣認為他是一個貪酒貪色貪財貪權的貪腐皇帝。為什麼朱翊鈞做皇帝會如此「變態」呢?這就要從他不幸的童年說起。
朱翊鈞雖出身在王族,但沒有幸福快樂的童年。他的母親李氏原本是個宮女出身卑微,為了能揚眉吐氣,從小督促朱翊鈞好好學習。
朱翊鈞每天五更就得被母親叫起讀書,幾乎全年無休。讀書稍有懈怠,就會被母親罰跪。
最奇怪的是朱翊鈞一直沒有自己的正式名字。直到他6歲時被冊封為皇太子時,穆宗才賜名為鈞,要他以后能和圣王一樣制馭天下。
穆宗又為朱翊鈞找了一批大臣,給他上課講學。雖然朱翊鈞學習很刻苦,但少年時代的朱翊鈞內心深處或埋下做「圣王」的逆反心理。
朱翊鈞十歲繼位后,既有母親李太后訓政,又要聆聽高拱、張居正和高儀三位輔政大臣的教誨。
結果高拱要求這位小皇帝必須「御門聽政,親答奏請」,對所有上報的奏章都要一一覽后,草擬好自己的批語然后交內閣大臣審查批得對不對,并且當天作業必須當天完成。
朱翊鈞不僅要天天完成批奏章的作業,還要每天在宮中要讀經史、聽講課,還要隔三差五舉辦御前講席。
如果奏章批得不得體,還得挨李太后責備和輔政大臣的「規勸」。大家想想,一個十多歲的孩子天天996式的工作和學習,生活毫無樂趣,心理還能不變態麼?
朱翊鈞的內心有三大陰影,第一個是他的母親,第二個是大太監馮保,第三個就是「元輔」大人張居正。
對自己的母親,朱翊鈞恨不起來,因為他清楚母親的嚴厲要求,是為了自己好,但對大太監馮保卻是懷恨在心。
馮保本是穆宗身邊的太監。因為他擅長琴棋書畫而深受穆宗的喜歡。穆宗死前讓馮保擔任掌印太監,在宮內輔助好朱翊鈞。
由于輔政大臣高拱多次反對馮保主掌監禮司,馮保就抓住高拱「十歲孩子如何懂管理國家」的言論大做文章。
在張居正暗中支持下,李太后將高拱趕出京城。另一位輔政大臣高儀受了驚嚇一病不起。
明朝廷權力架構形成了李太后監政、張居正執政和馮保掌管宮內三駕馬車的局面。朱翊鈞雖然名為皇帝,言行舉止卻要被李太后、張居正和馮保所約束。
馮保作為李太后的親信耳目,每天盯著小皇帝讀書聽課或做批奏章的作業。小皇帝稍有偷懶,馮保就要出言規勸,甚至向李太后報告。
然后李太后又要罰小皇帝長跪。所以,小皇帝對馮保既恨又害怕,這種陰影一直延續到自己親政之后。
作為輔政大臣的張居正對小皇帝充滿關愛,親自給小皇帝制作如何學習做「圣王」的課程表,向小皇帝仔細講解朝政規章和批閱擬卷要點;還特意親作《恭述祖德》詩,讓小皇帝了解朱家創業奮斗史,要小皇帝奮發有為,莫負先祖先宗。
張居正對少年天子不當言行常有教誨。比如朱翊鈞要想搞元宵燈棚,被張居正否決了,要朱翊鈞要學做「圣王」行節儉之風。
朱翊鈞在表面上對張居正十分恭敬,言必稱「先生」,下詔書在張居正名前必冠以「元輔」。
張居正有功于大明社稷,對神宗也有教誨之恩,為什麼死后會遭到神宗瘋狂報復呢?
這里自然有神宗朱翊鈞十多年來積蓄的怨恨,需要情緒發泄,但也是神宗一種渴望收回皇權的表達
張居正死后第四天,就有官員開始羅織張居正罪行,神宗皇帝下令抄家。
結果導致張居正府中上下餓死十余口,張居正長子張敬修自縊身亡等等。
對種種慘狀,神宗皇帝故作不知,直到兩年后才作批示「念效勞有年,姑免盡法追論」。
神宗皇帝為什麼要對張居正做這麼大的動作,除了泄憤外,還有兩個更重要的原因:一是消除張居正對朝政的影響,樹立自己親政的權威;二也是向母親李太后申張自己的皇權。
李太后對神宗皇帝的做法,雖然反對的,最終還是默認了現實,從此再也不干政了。
李太后歸政后,馮保沒有了倚靠,同樣被神宗清算,被貶到南京安置,好在有李太后過問,神宗才搪塞說過一段時間會召回他;馮保因此得以活了許久。
但他的弟弟馮佑和侄子馮邦寧被削職,都死在監獄中了。
張居正除了自縊身亡的長子張敬修外,共有六子。次子張嗣修被發配苦寒煙瘴之地,不知所終。
第三子張懋修被削籍為民,兩度自盡未果,后編撰《張太岳文集》,在家中去世,終年81歲。第四子張簡修被削籍為民,不知所終。
第五個兒子張允修逃亡在外。在他75歲時張居正被平反、重新獲得世蔭和誥命;79歲時被張獻忠俘獲、逼迫做官,他堅決不從,選擇絕食而亡。
張居正最小的兒子張靜修,在抄家前得以躲藏,后在張居正友人的幫助下,遷居到蘇州一帶,以米業為生。
用今人的立場,來看待張居正的悲劇,其實就是封建專制統治下,朝廷權臣在權力過渡階段的悲劇。
當老皇帝去世、而新君年少時,封建統治者需要有作為的大臣扮演輔政權臣的角色,保證朝政有一個平穩過渡階段。
當新君成年需要親政時,他就要走出輔政權臣的陰影,盡最大可能消除權臣在朝政中的影響力。
這種游戲規則,不因君臣恩情或親密度而改變。李太后對張居正的執政給予最大的支持和信賴,但這種支持和信賴只不過發生在皇權過渡交接的權宜之時。
當小皇帝能夠自主執掌朝政,甚至為了樹立皇威而剪除「先生」余黨時,李太后選擇了消失。
在專制統治者看來,無論是「先生」或「元輔」,只不過用來維護皇權延續的工具而已。
張居正唯一的錯誤,就是沒有認清本質東西、沒能在學生行將畢業之前功成身退罷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