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明很愛她(他),明明為她(他)付出了所有,為何最終卻還是失去了?這是無數男女在面臨情變時的困惑。這也是千百年來,無數人想解卻怎麼也解不開的謎題。民國時,軍官王賡就曾面臨這樣的困局,而這道千古謎題的答案,恰就藏在他和陸小曼、徐志摩三人的傳奇情事里。
王賡,是中國近代史上最著名的「學霸」之一,他是第三位考入西點軍校的中國學生,據悉,在全校227人中他的排名是第12(美國巴頓將軍排名為第45),這個排名記錄在中國學生中一直未被打破。尤其難能可貴的是,武將出身的王賡還精通英語、法語、德語,在文學上的造詣也相當高。偏偏,這樣的一個人,還出身于官宦世家。
很快,以優異成績畢業的王賡,迎來了他事業的小高峰。1918年,在北洋陸軍部供職的王賡,擔任了巴黎和會中國代表團上校武官,兼外交部外文翻譯。也是在此期間,他結識梁啟超,并成為他的愛徒。擱現在,王賡這樣條件,必是妥妥的頂級高富帥無疑了。
今天,我們都管未婚的「高富帥」為鉆石王老五,這麼說來,將當時的王賡稱作「豪鉆王老五」應該不為過。1921年,這顆豪鉆王老五結識了頂級名媛陸小曼,這年陸小曼芳齡18,而王賡則剛剛26歲。兩人見了一面后,雙方家長立馬拍板定論:天造地設的一對。 于是乎,這年的十月,在雙方父母緊鑼密鼓的籌劃下,陸小曼與王賡舉行了婚禮。這才子佳人的配置,曾一度讓世人艷羨不已。
陸小曼與王賡結婚時簡報
最初,兩人過了一段你儂我儂的小日子,然而好景不長,相處久了以后,跟天下的大部分夫妻一樣,他們也經常為生活瑣碎而時有摩擦。但多數情況下,比陸小曼大七歲的王賡總是選擇遷就陸小曼。婚后,王賡雖然公務繁忙,但對陸小曼卻一直照顧有加。說來,兩人的日子也算過得去。
但這種平靜在他們婚后的第四年被打破了,這年,王賡的同門師兄弟徐志摩闖入了他們的生活。王賡與徐志摩同是梁啟超的得意門生,因著這層關系,兩人平日關系一直很要好。在《譯哈代詩〈兩位太太〉序》中,徐志摩曾寫道:「王受慶(王賡)再三逼迫我,要我翻譯哈代這首詩,我只得獻丑……只要王受慶看了哈哈一笑就得!」泰戈爾訪華時,徐志摩隨侍左右,王賡還應徐志摩請求出動警力相助。
從這些描述可以看出,徐志摩與王賡兩人的關系相當密切,也正因為此,王賡對徐志摩才特別放心,王賡經常帶著妻子陸小曼與徐志摩等一起跳舞、游玩、看京戲,久了以后,陸小曼與徐志摩自然就相熟了。但這些都沒什麼,畢竟朋友與朋友妻,熟悉也是必然。
但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就非常讓人匪夷所思了,王賡平日喜歡研究學問,加上公事繁忙,于是,每當陸小曼要找王賡出去玩,而恰恰前來找自己玩的徐志摩也在場時,王賡就說:「對不起,我沒空,讓志摩陪你去玩吧!」
讓自己年輕漂亮的妻子和自己的朋友單獨出去玩兒,這顯然是大忌。何況,當時的陸小曼正處于婚姻倦怠期(第四年),徐志摩正遭遇失戀,難道王賡沒留意到這些嗎?答案是:他想都沒往這方面想。王賡的注意力,幾乎全在工作和怎麼哄陸小曼開心上。王賡顯然意識到了自己忙碌時,陸小曼的寂寞、空虛,也正因此,木訥不懂浪漫的他才找人代替自己陪伴妻子。
1924年,當王賡出任哈爾濱警察廳廳長時,為了方便照顧不肯與自己北上的妻子,他將陸小曼全權委托給了好友徐志摩。 此時的王賡,似乎完全忽略了其他。人說,愛都是盲目的,大概就是如此吧。盲目想哄妻子開心的王賡,竟沒意識到陸小曼在與自己兩地分居時,恰是最容易被誘惑的階段。他并沒想過,在這種情勢下,把「迷死無數女子不償命」的徐大才子奉給夫人,是一件極其危險的事情。
「老婆開心最重要」,寵妻狂魔王賡就這樣成功給陸小曼和徐志摩戀愛制造了「良機」,完了之后他還渾然不覺。在王賡的潛意識里,他與徐志摩交情深,加上他又懂得哄女人開心。所以,在王賡的潛意識里,徐志摩自然就成了替自己照顧妻子的不二人選。至于其他的,以他一個武將的腦子,根本想不到,也不會去想。
對此,陸小曼的侄孫邱權曾說:「王賡這個人太善良,他把所有人想得都和他一樣,所以覺得自己沒空,那麼徐志摩是我的好朋友,那你正好可以幫我這個忙,把我太太精神上面的寂寞和空虛可以解決。」
為了緩解妻子陸小曼的空虛、寂寞,王賡真可謂煞費苦心啊,1925年初,王賡投奔孫傳芳,將陸小曼留在北京時,就曾托他的留美同學張歆海、胡適照顧。胡適、張歆海均利用此機會追求陸小曼,陸在日記中寫道:「我亦愛他們,只是兩樣的,我戀愛的愛已經給了他(指徐志摩)了,我哪里還有呢?」
陸小曼
這是徹徹底底的「引狼入室」啊,但王賡始終并不知情,他甚至還寫信給張歆海、胡適表達感謝說:
「她(指陸小曼)有她的天才,好好培養,可以有所造就的。將來她病體復原之后,還得希望你們引導她到Sweetness and Light(甜蜜且光明)的路上去呢。」
可見,王賡對自己這些友人在面對美貌妻子時的所作所為,竟是全然不知情。而之所以會造成這種結果,一個根本原因在于:王賡不懂人性!正如陸小曼的侄孫邱權所說,王賡把其他人都想成了自己,他自己是一個軍校出生有嚴格紀律意識、道德觀念的人,他就理所當然地認為其他人,尤其自己朋友也一定是這樣的。而在婚姻上,王賡對婚姻忠貞不二,他便認為,妻子陸小曼也是如此。所以,王賡堅信:徐志摩、胡適等會與妻子陸小曼保持距離,畢竟,「朋友妻,不可欺」。對,一切都將相安無事。
但王賡顯然低估了人性,而高估了其他。
人性是自私的,這意味著,人在利益面前往往會做出有利于自己的抉擇。對于徐志摩而言,在一生的婚姻幸福和一個好朋友之間,顯然前者更重要。何況,徐志摩的性格里,本身就有「逐情感為一切之首」的特征,徐志摩是個為了愛情可以不管不顧的人!而對于陸小曼而言,相比木訥的王賡,徐志摩更浪漫、溫柔不說,在才華家室等等上,徐志摩均不輸王賡。陸小曼會怎麼選,可想而知!
被譽為「第一帥、第一有才、第一有手段」的將軍王賡,可運籌帷幄、決勝千里,但他無法預料接下來的一切。妻子出軌,最后一個知道的,似乎永遠是丈夫,王賡也不例外。當他得知兩人的戀情時,事態早已發展到了讓他無法想象的地步。
在經常性的「照顧」和「被照顧」中,陸小曼與徐志摩有了超越友誼的情感。「干柴和烈火」,「清風和雨露」,說的就是當時的徐志摩與陸小曼。當徐志摩在詩作《翡冷翠的一夜》里,寫下兩人溫存后的種種時,王賡才慢慢察覺出異樣。只是,當王賡覺出異樣時,徐志摩早已趁著泰戈爾的邀約躲出國避風頭了。
陸小曼與徐志摩
面對這一切,王賡只得咬著牙把苦往肚子里吞,畢竟,這一切,多少都與自己有關。意識到事態嚴重的王賡,開始想法挽回,但此時的王賡卻悲哀地發現,他被所有人套路了。王賡在這段婚姻里,徹底地輸給了人性。
第一個套路他的肯定是躲起來的徐志摩,在王賡發現兩人戀情后,他就趕緊找地方躲起來了,連對峙的機會都未給王賡。而另一邊,陸小曼父親陸定,則第一時間站在了徐志摩一邊,很簡單,在陸定的心里:誰能給女兒幸福,就支持誰(哪邊利益更大就支持誰)。陸小曼的母親則認為,王賡才能給女兒幸福,但很快她也在女兒的哭鬧下倒戈并反過來套路王賡了,這個等下再說。而王賡的其他朋友甚至老師梁啟超,最終也都站在了徐志摩一邊,很顯然,對于梁啟超而言,徐志摩如果能和陸小曼成事,那麼他自然就不會來跟自己兒子搶林徽因了,這顯然更利好。所以,最終,作為王賡恩師的梁啟超還做了陸小曼、徐志摩婚禮的證婚人.......
陸小曼與徐志摩結婚時婚紗照
事情發展到最后,王賡這個受害者,沒有獲得任何同情支持不說,還被各方套路了。
1925年,王賡被請到當時上海有名的素菜館功德林赴宴,去之前,王賡根本不知道這是徐志摩策劃的。說實話,以王賡那不轉彎的腦袋瓜子,也壓根兒想不到這一出。徐志摩那頓飯的目的,實際是拉著眾人逼王賡主動失婚。這次宴會的出席名單相當豪華:表面的宴請方是畫家劉海栗,列席人員有徐志摩、陸小曼母女、張欲海唐瑛唐瑛的哥腴廬和楊全(杏佛)、李祖法等人。
王賡到場后,隱約感覺到今天的這場宴會有名堂,但他表面上還是很平和 。 他彬彬有禮地與大家打招呼,即使到此時,他也沒忘了跟徐志摩握手。倒是志摩顯得有些心虛的樣子,不敢正面接觸王賡的目光。坐畢,菜上來了。劉海栗熱情地招呼大家吃菜,可就是一直不開腔,一旁的張歆海著急了,沖著劉海粟就問:「海栗 ,你這個藝術家到底請我們來干嗎?你那葫蘆里賣的是什麼藥啊?「
張歆海開腔后,劉海栗就接茬引出主題了,只見這位離過婚的主端起酒杯說:「今天我做東 ,把大家請來,是紀念我的一件私事。 當年我拒絕封建包辦婚姻,從家里逃了出來,後來終于得到了幸福婚姻。來,先請大家干了這一杯。」
這話,除了王賡,其他人大致預先是知道的,但出口后,陸小曼母親還是非常不安地看了眼女婿,還好,王賡沒什麼異樣。緊接著,劉海栗的話就更加明顯了,他大喊著要沖破包辦婚姻,努力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,還說女子「三從四德」的時代已經過去了。在這種情況下說這種話,這不是明擺著「勸散」嗎。
王賡與陸小曼
話說到這份上,王賡如果還沒聽明白,那肯定是假的。還好,有酒,掩蓋了王賡的臉色。在周圍賓客一陣喝彩聲中,劉海栗越說越來了勁,他又舉起酒杯說:
「我們都是年輕人,誰不追求幸福?誰不渴望幸福?誰愿意被封建觀念束住手腳呢?來, 我們祝愿天下夫妻都擁有幸福美滿的婚姻!干杯!」
于是,大家紛紛起立端起酒杯碰杯,王賡也五味雜陳地站起身和大家碰了杯。碰完,尷尬懊惱委屈的王賡就借故離開了。王賡離開后,宴席照舊,只是他走后,大家的心里也各種翻江倒海。
功德林宴會后,徐志摩、陸小曼都在焦急地等消息,這以后的幾個月里,陸小曼每次看到丈夫也不敢正眼瞧,但又不敢多問。而王賡似乎也沒太大的動靜,只每天照樣忙碌。其實,此時的王賡已然明白,這婚姻已經不由自己做主了,但他依舊抱著最后一絲希望,想挽回些什麼。
在極其沉悶的兩個月里,陸小曼在家里等王賡的消息,而徐志摩則在外邊焦急等待,見久久沒動靜,徐志摩干脆失落地跑去了北京。見此情景,陸小曼越發急了,兩人終于爆發了爭執。這以后,王賡也開始焦躁不安了,強裝的鎮定面具,終于被揭開了。某天夜里,王賡想了很久后對陸小曼說:
「小曼 ,我想了很久很久,既然你跟我一起生活感到沒有樂趣,既然我不能給你所希冀的那種生活,那麼,我們只有分開。宴會后的這兩個月里,我一直在考慮,我感覺到我還是愛你的,同時我也在給你一段時間考慮,你覺得你和志摩是否真的相配?」隔了一會兒 ,他看陸小曼閉口不言,就說: 」看 來,你意已定,那麼,我也不再阻攔。」
聽到丈夫這段推心置腹的話,陸小曼情緒失控地大哭起來,她意識到:即使到了最后,自己這樣傷害了王賡,他也依舊那樣愛著她。
見到心愛的人在自己面前哭,王賡著急忙慌地補充說:」你別哭,我是愛你的,但是我平時對你不夠關心,這是我的性格所決定的。你和志摩都是藝術型的人物, 一定能意氣相投,我祝福你和志摩以后能得到幸福。」末了,他又補充說:」手續我會在幾天后辦好的。王賡不知道,在兩人辦理失婚時,陸小曼正懷著他的孩子。他更不會知道,為了和徐志摩在一起,陸小曼狠心將他們的骨肉流產了。
或許,即使知道,他也會一如現在一般:沒有指責,只有自責,似乎這一切的悲劇,他這個受害者才是始作俑者!這就是王賡,這就是王賡對陸小曼的愛!因為愛太多了,所以即使自己被傷害,也裝不下一丁點兒恨!
兩人失婚后,王賡依舊放心不下陸小曼,于是苦思良久后,他又給昔日好友徐志摩去了一封信,信中他說:「我們大家是知識分子,我縱和小曼離了婚,內心并沒有什麼成見;可是你此后對她務必始終如一,如果你三心兩意,給我知道,我定會以激烈手段相對的。」
王賡寫給陸小曼的字
這話,明眼人一看就知道:他始終愛著陸小曼,不僅如此,他還想繼續竭盡一切可能地保護她,定不容許徐志摩傷害她。不知,陸小曼是否曾看到這封信,她看到時又會作何感想。
1926年10月,陸小曼與徐志摩舉行婚禮當天,王賡到了現場并送上了賀禮。但沒人知道他當時的心情,只知道,在當天的熱鬧襯托下,他顯得很安靜。
這以后的十多年里,王賡一直單身。至于他長期單身的背后原因,究竟是因為始終忘不了陸小曼,還是因為情傷太深,就不得而知了。我們能夠確知的是,在他和陸小曼的這段婚姻里,他的失敗來自于他對人性的不了解。
人性從來是自私的,任何時候,忽略人性的這一基本特征都將是為人處世的大忌。人性的自私本就是人性的劣根,人性的自私決定人性禁不起考驗的事實。王賡讓朋友單獨照顧美貌妻子,表面看沒什麼,實際卻是對人性的最大考驗。在這場考驗里,不出所料地,人性贏了。
王賡以為,人的理性的道德可以超越人性自私的劣根性,實際上,這并不是不可能,只是,這非常難,難到只有極少部分人可能做到。多數情況下,多數人在欲望面前,在自身利益受到威脅時,都會被人性的自私掌控。王賡懂愛,卻認識不到人性的這種自私,悲劇自是必然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