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:張廣斌
圖:來源于網絡
我父親是地地道道的農民,他一輩子去過最遠的地方就是縣城。
那是1990年的夏天,我大學聯考落榜,整個人都精神萎靡。
更讓我難以接受的是和我有同樣遭遇的同學,就因為人家父親有能耐,現在已經有了正式工作。
看著別人都穿的西裝革履,我心里既嫉妒又埋怨父親。
父親也瞧不上我這個樣子,他罵我沒出息,不就是沒考上嘛,至于像天塌下來一樣嗎?
我忍不了,于是氣憤地說:「人家的父親都能讓自己的孩子有正式工作,你咋不行?」
「老子沒本事,就別怪兒子啥也不是。」
父親氣急,他給了我一巴掌,然后就是好幾天沒搭理我。
過了幾天,父親主動找我,他提出一個條件。
「你跟我收兩個月的糧,如果你堅持下來,那我就讓你復讀,否則你就回村務農!」
這道題不難選,我當即同意了父親的條件。
我本以為收糧沒有什麼難的,但沒想到也不是一件容易事。
風吹日曬不說,每天還要啊早出晚歸,短短幾天我就吃不消了。
以前父親讀書舍不得我吃苦,但現在他一言不發,我也不好意思開口放棄。
有一天我們去一個村子收糧,父親去結算糧款,他特意囑咐我一定要看好這車糧。
我沒把它當回事,這麼大一車糧誰會來偷啊,甚至我覺得父親太過于小心。
正好我當時尿急,于是便找個地方上廁所去了。
等我回來后卻發現裝糧車已經不見了,恰巧此時父親回來。
我們爺倆趕緊去找賣糧的那兩個人,可是他們早已經不知去了哪里,因此我們那天損失慘重。
我本以為父親會打罵我一頓,畢竟在當時一車糧的價錢也不少。
誰知父親非但沒打罵我,他反而揉了揉我腦袋說:「干我們這行的都遇見這種事習慣了,經歷多了也就好了。
從那以后我打起十二分精神,再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事。
後來我和父親來到了一戶農家,按照規矩,父親先去看糧,然后再討論價格。
我突然聽到兩個人大聲驚呼,等我趕到的時候他們居然抱在了一起。
後來我才得知賣糧的這戶人家的戶主是父親的同學,我應該管他叫李叔。
李叔趕緊炒了兩個菜,他非得要我和父親留下來陪他喝酒。
父親也很高興,便也沒再推脫,于是我們幾個人便聊起了天。
聽父親和李叔嘮嗑才知道,當年李叔家里貧困,父親就把自己帶來的飯菜分給李叔一半。
李叔就因為父親的幫助這才避免了在學校餓肚子,提起這件事李叔是感激不盡。
兩個人敘舊了一會兒,天就已經黑下來了,我和父親不得不告辭。
當時李叔說第2天要去賣菜,他請求父親給他換些零錢。
于是李叔拿出200塊錢遞給了父親,而父親給了他200塊錢的零錢。
這本來沒什麼,我們父子倆回家后就睡下了,誰知早上起來父親看到昨天的收兩款卻陷入了沉思。
有兩張100元的假幣,而且非常明顯,顯然是有人渾水摸魚放進去的。
我父親對于錢很謹慎,收錢的時候他都會仔細檢查,沒問題了才會收下。
如果真說有什麼紕漏,那就應該是李叔,父親覺得是熟人所以沒有查看錢的真偽。
肯定是李叔故意用假錢換了父親的真錢,不然也不會招待我們喝酒。
我得知這個情況后十分氣憤,父親當年對他多有幫助,而他怎麼能這樣恩將仇報呢,我當即就要去找他。
父親卻攔住了我,他讓我先按兵不動。
「他能這樣做,我相信這不是第1次了,咱們就這麼沖進人家的地盤,吃虧了怎麼辦?」
第2天父親去拜訪了李叔所在村子的村長,他沒說緣由只想打聽打聽李叔的近況。
村長說:「老李家那小子可真不是東西,整日就知道喝酒,媳婦和孩子都跑了。 」
「現在他專門做些坑蒙拐騙的勾當,我看他早晚有一天會在這上面吃大虧!」
得知這個情況,父親上當地的小賣部買了些酒和點心,然后帶著我來到了李叔家。
很明顯李叔沒想到我們會來,他先是一愣,後來就冷著臉,全然沒有了之前的熱情。
父親也不惱,他直接把那200塊錢放在了桌子上,然后問李叔。
「咱倆同學一場,我對你不薄,你可以坑別人你卻不能坑我!」
「是個爺們兒就頂天立地的承認,如果你不承認這錢,那麼以后咱們老死不相往來。」
「我在收糧這認識不少人,你要有興趣我給你介紹點活干,總比擱家里待著去。」
李叔沉默了一會兒,他最終承認這200塊錢假鈔是他的。
他帶著哭腔說:「我知道人家都看不起我,我也挺瞧不起自己的,可我人生就這樣了。」
「我對不起你,啥也別說了我現在就把錢還給你。」
李叔把錢還給了父親,而父親讓我去車里把之前買的酒和點心拿過來。
父親對他說:「你收下這酒和點心咱倆還是同學,有好事我忘不了你!」
等我們父子倆從李叔家出來,父親問我明白是些啥,我搖了搖頭。
父親跟我講了這件事,這讓我受用終身。
李叔原本貧窮無所謂,可是他卻不知道努力,日子過得差也是必然的。
像他這種靠坑蒙拐騙為生的人,如果你跟他硬碰硬想必他只會訛上你,那損失就更大。
如果你跟他談昔日的情誼,然后再給他點甜棗,那麼你李叔這樣的人一定會還錢的。
我不由得對父親產生了敬佩,雖然他是位農民,可他的處事方法確實老道,比我要強多了。
大概半個多月后,李叔來找父親要工作,而父親給他介紹到工地當小工。
沒過幾天李叔就因為吃不了苦離開了,而父親得知后則將李叔的電話拉黑。
用父親的話說,自己不欠他什麼,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算是不錯了。
後來我又復讀了一年,最終考上了一所不錯的大學,如今多年過去也算是事業有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