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09年2月15日,張文順留下致德云社同仁絕筆信,希望大家團結,振興相聲事業,將德云社做大做強。
之后第二天,張先生與世長辭。
靈堂中,郭德綱咬著牙發狠:辦一堂最好的白事,我看他們誰死得過張文順!
「你知道張先生為什麼能陪你到今天,是因為他知道你肯定能成事。」
張先生去世后,孟凡貴告訴郭德綱。
張文順先生去世后,德云社停演七天,高調祭祀。
德云社為張先生舉辦了隆重的葬禮。
張文順的遺像則掛在德云社后台,與郭德綱的師父侯耀文的遺像并列。
很多人不知道,就連「德云社」這個名字,郭德綱最初起的的是「文德云社」,把張文順排最前面。
1995年,22歲的郭德綱借了四千元錢,第三次來到北京。
失敗了兩次的他,這次的目的非常明確,就是求收留。
他想擠進主流相聲隊伍,和其他人一樣,「穿一個小西裝,抹個紅嘴巴兒,演一場一百塊錢,一個月兩千塊錢」,但是幾經波折也沒能成功。
他租住在城南大興黃村的一間磚房內,除了床,連放桌子的地方都沒有,就只有一個小板凳。
沒有說相聲的機會,他就坐著板凳上,趴在床上給人寫劇本。
對那時的他來說,幸福,就是能有一張桌子。
唯一愿意給他演出機會的,是豐台的一個小評戲團。
有一天散戲后已經是晚上十點,沒有去大興的公共汽車,,郭德綱只能從南二環步行回五環外的黃村。
走了十幾公里,他實在走不動了,攔了一輛黑車,身上也只有一塊錢的他問能不能用手表抵車錢。
黑車司機不敢拉他。
從晚上一直走到凌晨4點,才回到出租屋。
凌晨四點的北京,郭德綱仰望繁星點點,看不到任何希望,難受的眼淚,奪眶而出。
他說,那是他來到北京第一次哭。
成名后,郭德綱把「黃村一夜」的經歷寫成了相聲《夜行記》,他問搭檔于謙:
我能不能走二環?
「為什麼他們不讓我走二環,我自己我能躲著車,撞死我活該」。
每次說到這里,台下都哄堂大笑,但很少有人知道,他真的走過二環。
那一夜的經歷,讓郭德綱刻骨銘心。
有一天,郭德綱去北京琉璃廠買書,拎著書出來有些累,看到一家茶館,就進去歇會兒腳,喝口水。
發現茶館里有一個大胖子和一幫十幾歲的孩子正在說相聲,郭德綱坐下來聽。
別的觀眾都樂的時候,就他不樂。
但是聽到行里面的黑話,郭德綱一個人樂得不行。
就這樣他連續去聽了好幾天,每次都坐在后排。
這個大胖子覺得挺有意思,就和郭德綱聊天。
郭德綱也來了興致,上了台,票了一段《金龜鐵甲》。
說完,孩子們都驚了,其中有個大眼兒的孩子心說這是哪路神仙,沒見過這麼說相聲的。
這個孩子,就是李菁。
而那個胖子就是王玥波。
沒想到,擂台打完,京味茶館的馮老板過來說:
「郭先生您留下吧。」
這句話的可意義非凡了,這讓三次進京、不知道未來為何物的郭德綱有了一個說相聲的落腳處。
「「德云社」故事開始之地,京味茶館」
此后,老郭把充滿江湖氣的原生態相聲帶入京味茶館。
「大白胖子王玥波」,「小黑胖子郭德綱」,兩人一高一矮,兩個人開始搭檔說相聲。
老郭又找到了那種單純的快樂。
他也逐漸認識到,自己和電視上那幫明星不是一路人:
「只有在劇場說相聲才有意思。」
很多年后,郭德綱評價當時的自己,「我就是條來北京爭飯的瘋狗。」
在這期間有一個斜肩膀的老先生經常來看他的相聲。
第一次聽到郭德綱說相聲就忍不住稱贊,就對旁人說過:這小子是個角兒。
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德云社的重要創始人:張文順老先生。
要說張文順這個老爺子,那真不是一般人。
張文順出生豪門,是北京大柵欄金店張家的少爺。
對讀書學習沒什麼興趣,跟普通人一樣,他也愛去茶館聽相聲,甚至還能說上一兩段。
在師專讀大一的時候毅然決定輟學,后來成了北京曲藝團第一科學員。
師從佟大方,當年和張文順同班的同學都是如今相聲界的大碗,比如李金斗、王謙詳...
張文順在曲藝團里公開和小他一屆的師妹談上了戀愛。
當時團里有規定不能談戀愛。
戀愛的事情東窗事發,團里領導要開除他,后來又說,只要他能改正錯誤,就不開除了。
「他們就是十一二歲的小毛孩,老子都二十了還不讓談戀愛?!」
結果,張文順不愿意妥協,也不愿意背叛愛情,扔了一句:「玩去吧孫子。」
離開北京曲藝團后,張文順和師妹結婚生子,相扶到老。
之后,張文順干過裝修,開過飯店。
據說北京前門大街改造的外裝修就是張文順承接。
雖然一直做著生意,但是張文順心中最愛的始終是相聲,只要一有機會他就會登台表演。
在改革開放之后,他加入「北京實驗藝術團」,重新站在了舞台上,他的單口和捧哏藝術獨具一格,機智幽默的包袱兒信手拈來,隨意揮灑。
后來他下海經商,頗有一番造詣,最鼎盛的時候,手下管著近200號人。
但是骨子里還是喜歡說相聲。
看到台上賣力氣表演的郭德綱之后,張文順便來到了后台,主動跟郭德綱攀談起來。
「合意友來情不厭,知心人至話投機。」
當時郭德綱只有25歲,張文順已經年至花甲了。
兩個人卻一見如故,聊起天來完全忘記了時間。
等到二人反應過來時,已經到了晚上了。
張文順很久沒遇到這麼投機的人了,便對郭德綱熱情邀請,二人又一起吃了頓涮羊肉。
此后,張文順便日日前來。就這樣,二人成為了很好的朋友。
郭德綱還有一手做菜的本事,很對老頭胃口。
只要有空,郭德綱便炒好幾個菜后,就給老頭打電話。
老頭得到信,就樂顛顛地提著一掛啤酒來蹭飯。
推杯換盞間,老頭鼓勵郭德綱自立門戶,早日成角。
見郭德綱遲疑,老頭真誠地說:沒事,我捧您。
于是郭德綱以「讓相聲回歸劇場,做真正的相聲」為宗旨,拉上李菁和張文順成立了「北京相聲大會」(德云社的前身)。
開始在廣德樓等茶館演出。
演出順序一直都是張文順單口相聲說四五十分鐘,郭德綱單口說一個小時,李菁快板書半個小時候。之后張文順和郭德綱來個對口相聲,讓李菁休息一下之后,三個人來個群口相聲。
當時郭德綱沒錢,還是張文順拿的啟動資金。
「我不要錢,我就是想為這個年輕人拿到一個安身立命的飯碗。」
張文順還特意動用自己的很多關系,想讓郭德綱進入曲藝團,遺憾的是張文順為此辛苦了一段時間,最終也沒能成功。
1997年,張文順鼓勵郭德綱學習京劇富連成社,收徒弟壯大自己的隊伍。
并且把「北京相聲大會」改名為「文記德云曲藝研習社」。
文就是張文順的「文」。
「德」字不僅取自郭德綱的名字,還因為張先生的子女是「德」字輩。
張文順曾言道「聽風太凄涼,聽雨太殘,云是鶴的故鄉,云里的聲音最美」。
因此張文順先生自號聽云樓主,而他的書齋命名為「聽云軒」。
「云鶴九霄,龍騰四海」其實是「文記德云曲藝研習社」學員的字科,進了這個研習社的學員都可以用自己所屬科的那個字起藝名。
后來改名文德云社,可是這個方案被張文順老先生否決了。
張文順老爺子覺得,四個字的名字也不好聽,不如三個字的德云社朗朗上口。
2003年,相聲大會正式更名:」德云社「。
因為名字這件事,還有記者特意采訪過張文順,問他覺不覺得憋屈。
張文順則風趣地回答,「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后都有一個老頭兒,他愿意成為郭德綱背后的老頭兒。」
最艱難的歲月里,是張先生給郭德綱和德云社最強有力的支持,「印象深刻的一次,台上14個演員謝幕,台下只有6個觀眾,票錢總共60塊,大伙怎麼分?」
張先生不為錢,甚至是賠著錢辦德云社,他深信相聲有需求、有觀眾,就算一時「見不著亮兒」,他也相信德云社和相聲有振興的一天。
2000年,北京曲藝團李金斗的大弟子劉穎要出國學習企業管理,當時和他搭檔的人就是咱們的謙大爺。
這下謙大爺沒有搭檔,業務上缺人,曲藝團打算從民間借調演員。
經張老爺子推薦老郭成了謙大爺的搭檔。他與老郭脾氣相投,惺惺相惜。
這為日后搭班埋下了伏筆。
2002年,一個北京小孩到大柵欄內聯升買布鞋。
抬眼看見對面廣德樓的大招牌,只見上面寫著郭德綱,張文順,李菁等人的名字,雖說已經開演了一個鐘頭,可他還是毫不猶豫抬腿邁了進去。
后來,天天往廣德樓跑,連聽8天后,變成了郭德綱的鐵桿粉絲。
這個小孩叫何偉。
后來有一天,何偉遇到了來這邊串門兒的王玥波。
王玥波人高馬大身材魁偉,看見何偉便問,成天來啊?
何偉點點頭,都一禮拜了。
王玥波說,那走唄,跟我到后邊瞅瞅去。
何偉屁顛屁顛跟著王玥波來到后台。
郭德綱說,這孩子之前有印象,連著來幾天了。
王玥波便說,他也會說幾段。
張文順先生一聽,挺好啊,咱這會兒正缺人手,看這小子挺機靈,使一段瞧瞧。
何偉拒絕了,并說要等一個星期。
怎麼要等一個星期呢?何偉是為了準備相聲必備的道具——大褂!
一周后,有了大褂何偉上台表演了《連升三級》。
演完,張文順一樂,對老郭說,學你學得太像了,要不你把他收了吧。
于是老頭拿出自家「聽云軒」中間的「云」字,加在何偉名中。
老郭「云」字輩的徒弟,由此而起。
同一年,16歲的曹金來到北京。
已經有了一些基礎的曹金,見老郭頭一面,不服氣,這人才27歲,能當我師父嗎?
等看完老郭使的一段《賣布頭》,當時就震驚了。
隨后,拜到郭德綱的門下,并住入老郭家中,改名為曹云金。
很長一段時間里,德云社的演出一直非常慘淡。
2002年的一天,在廣德樓,天寒地凍,快開演了沒觀眾,全體演員在門口往里喊人。
喊了半天,還真喊進來一位,戴一眼鏡個兒挺高,可能是天太冷想進來暖和暖和。
到點開演,台下就這一位。
邢文昭先上場說單口。台上一個人台下一個人,四目相對。
說到一半,那位觀眾手機響了,他特不好意思,對邢先生說:「對不起,我接一電話。」
邢先生停那兒巴巴等著。
接下來郭德綱上場,上去就跟他說:「你要好好地聽!上廁所必須打招呼!我們后台人比你多得多,關上門打起來你跑不了!」
現在說起來都像段子,挺可樂的。
但當時是真辛酸。
郭德綱說,他對那位觀眾感恩戴德,想找到他,「我要送給他一張終身有效的票,讓他任何時候都可以看我的演出,我為他說一輩子相聲。」
在郭德綱最艱難的時候,張文順始終站在他身邊,一起熬過了那段最艱難的歲月。
他常掛在嘴邊的兩句話,一是德有多高,藝有多高;二是想發財,別說相聲。
德云社剛剛有起色,就被圈內很多人排擠 。
為了護著郭德綱,張文順沒少得罪圈內的人。
有一位藝術家號召眾人抵制德云社,得知消息的張文順勃然大怒,他硬是要沖到對方台前去辯理,郭德綱趕緊將張文順攔住。
張文順依舊很生氣,他說:有能耐台上比試,台下陰人什麼東西!我找他講理去,我打丫的去,我張文順癌癥,讓他弄死我!
此時的張文順已患有食道癌,身體一日不如一日,不得不長期躺在醫院的病床上。
為了讓張文順不覺得寂寞,郭德綱讓德云社的徒弟分班一晚上呆在房間里服侍。
誰去醫院看他,他都是樂呵呵的,「能看出來他是忍著病在跟我們開玩笑、抖包袱,看得我們心疼。」高峰說。
張文順正在考慮德云社的發展,所以也收高風為養子,讓他幫助郭德綱。
2008年11月,德云社舉辦了慶祝張文順70壽辰相聲大會。
滿足張先生的心愿,因為他太愛相聲了。
演出當天,張文順更是扛著病痛折磨,歪著肩膀只手撐著桌子與郭德綱,表演了全本的《大實話》。
觀眾是樂瘋了。
2009年的一個下午,郭德綱和妻子忙完后提著水果去醫院探望張文順。
那天張文順的精神狀態很好,郭德綱知道張文順有話要對他說,于是他讓其他人離開病房,病房里只剩他們爺倆。
郭德綱打了個激靈,明白了這是有話要對他說。
他關上門,坐到在椅子上。
郭德綱故作輕松:說吧,要干嗎?
張文順愣了片刻,突然向他抱拳,鄭重其事地說道:「我快不行了,老伴閨女外孫,要勞你照顧了。」
老郭遲疑了兩秒,說道:「都有我呢。」
聽到郭德綱這句話,張文順雙手合十表示感謝,那一刻郭德綱再也忍不住了,霎時淚流滿面。
2009年2月15日,張文順先生已經不能發聲,留下致德云社同仁絕筆信,希望大家團結,振興相聲事業,將德云社做大做強。
之后第二天,張先生與世長辭。
張先生去世后,孟凡貴告訴郭德綱,「你知道張先生為什麼能陪你到今天,是因為他知道你肯定能成事。」
一次新浪娛樂采訪郭德綱,談到德云社往事的時候,他總會提及張文順。
「張先生是德云社的創始人,沒有他就不會有如今的德云社。」
張文順先生去世后,德云社停演七天,高調祭祀。
郭德綱寫了一副挽聯:東海風起悲公一去空余恨,西山日落哀哉兩字不堪聞。
橫批:氍毹英豪。
德云社為張先生舉辦了隆重的葬禮。
靈堂中,郭德綱咬著牙發狠:辦一堂最好的白事,我看他們誰死得過張文順!
張文順的遺像則掛在德云社后台,與郭德綱的師父侯耀文的遺像并列。
每個月的初一、十五,郭德綱都會給兩位恩人、貴人上香。
讓所有的德云弟子時刻銘記先生恩德。
靈堂之上,面對亡人,郭德綱哭成了淚人。
某媒體曾記錄下德云社祭奠張文順先生的場景:張文順先生去世,郭德綱非常悲痛。在搭建靈堂的時候,起初他情緒平穩地點香悼念,但隨著眾人陸續來祭拜,郭德綱難以抑制自己的感情,流淚不止。夫人王惠陪他站在一起,悲痛心情溢于言表。
在祭拜的時候,張文順的干兒子高峰以及徒弟張德武更是心情悲痛、叩首有聲。
據稱,老人去世時面容安詳。
《大實話》就成了德云社的社歌,從此紀念張文順。
當初郭德綱唱全本的《大實話》都是張文順來給捧的。
在張文順去世后郭德綱唱過一次全本的《大實話》,是由張文順的女兒張德燕來捧的,只是緬懷一下老先生。
之后,觀眾有要求想聽《大實話》,郭德綱都會說,全本的《大實話》被張先生帶走了。
郭德綱就沒唱過全本的了。
承諾張先生的事情,郭德綱也都一一兌現。
張文順的女兒女婿在德云社擔任中層干部,張文順的外孫寧云祥一開始在德云社說相聲后來轉向幕后。
張文順一直有個心愿,就是想寫一本書,叫《我認識的郭德綱——德云社春秋十年》,但因病重,僅寫了一頁紙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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