民國史上,曾出過一位著名的「老剩女」,她就是晚晴重臣李鴻章的外孫女、作家張愛玲的姑姑:張茂淵。1979年,就在所有人覺得這位「老剩女」終將孤獨終老時,她卻以78歲的高齡意外地嫁出去了。更讓人意外的是:她的結婚對象正是她的初戀李開弟。
也就到此時,世人才知道:張茂淵始終不婚的原因,就是為了等待她最初的戀人李開弟。張茂淵與李開弟婚訊被公布時,張愛玲正在美國,收到喜報后,張愛玲含淚道:「我就知道,姑姑一定會結婚的,哪怕80歲也會結婚。」
時光回到1925年,這一年,24歲的張茂淵在一艘去往英國的輪船上,偶遇了比自己大兩歲的青年才俊李開弟。一路上,李開弟細心呵護著暈船的張茂淵,還為她用英文朗誦拜倫的詩歌。
張茂淵與李開弟在游輪上
李開弟的出現,仿佛一抹春風,輕柔吹來了張茂淵的心門。從這以后,張茂淵就深深愛上了李開弟。人說,最美好的感情從來不會一帆風順,因為老天從來都是善妒的。
兩人熱戀后不久,李開弟在得知張茂淵的外祖父李鴻章是簽訂了
《馬關條約》的民族罪人,父親張佩綸是馬尾海戰中狼狽逃竄的懦夫,兄弟(張愛玲父親)又是浪蕩公子時,毅然地與張茂淵斬斷了戀情,并與留學生夏毓智締結了婚約。
1932年,李開弟要和未婚妻夏毓智走進了婚姻殿堂。面對這一切,張茂淵雖有不甘,卻并未有任何癡纏。她默默擦干眼淚,以伴娘的身份,見證了他們的幸福。
「我會一直等你,若今生等不到你,我等待來生。」這是張茂淵對李開弟說過的話。李開弟和所有人一樣,都以為張茂淵只是說說而已,卻不想,張茂淵真的如此做了。
與李開弟徹底分手后,出身名門又才貌雙全的張茂淵,遇到了很多向她求愛的男子。但在張茂淵眼里「曾經滄海難為水,除卻巫山不是云」,李開弟之后,世間所有男子,于她而言,便都成了將就。于是,她拒絕了所有男子的追求,也拒絕了親人為她安排的任何男子!
張茂淵與李開弟近照
李開弟結婚后,張茂淵依舊與他保持了往來,但這種來往間:兩人都始終「克制、同時刻意保持距離」。1939年,18歲張愛玲前往香港留學時,張茂淵還將張愛玲委托給在香港任職的李開弟,請他做監護人。
這期間,李開弟開足馬力像父親一般地照顧張愛玲,也正因此,李開弟才被張愛玲喊了一輩子的Uncle K.D。
但張愛玲的Uncle K.D卻始終也沒能變成「姑父」,這在很長一段時間,一直讓張愛玲深感遺憾,她甚至將這種遺憾影射進了小說中。
但張愛玲不知道的是,她眼中的遺憾,在張茂淵眼里卻是另外一副模樣。張茂淵覺得,默默愛一個人并看著他幸福,就是最大的幸福。于是,張茂淵一直在不遠不近的地方默默注視著李開弟。不知不覺,幾十年就這麼過去了,轉眼,張茂淵從青春年少步入了風華正茂,又從風華正茂走進了不惑之年。
就這樣,張茂淵從剩女變成了老剩女。但她從不頹然,而是一步步將單身生活過成了「詩畫」。她做投資、炒股、買法幣保值,又從洋行職員到電台主持人,再到戲院做同聲傳譯。甚至還被大光明戲院的總經理親自聘為機要秘書。
實在寂寞也無妨,她還有張愛玲。據張愛玲回憶,兩人同住的日子,竟然長達十多年。張愛玲很喜歡和姑姑同住的日子,因為姑姑總能給她不一樣的靈感。張愛玲的《第一爐香》、《金鎖記》、《傾城之戀》這些人們耳熟能詳的作品,就是在兩人合租的法租界愛丁頓公寓里時寫出來的。
張愛玲
因為這種親密,張茂淵知道張愛玲的胡蘭成和賴雅,張愛玲也知曉姑姑和李開弟的種種。張愛玲透露:「姑媽一直珍藏著一塊淡紅色的披肩,如珠如寶,外人是動不得的。」沒錯,這條披肩,正是1925年,李開弟和張茂淵初逢游輪上時:他為她親手披上的那條。
時光,來到了1965年,這年,張茂淵64歲。也是這年,李開弟妻子夏毓智病重住院,張茂淵以朋友的身份前往日夜照顧。直到這時,在夏毓智的逼問下,張茂淵才向夏毓智吐露了心聲。臨終前,夏毓智拉著她的手說:「其實,我一直知道你們兩情投意合,只是因為我的緣故一直沒在一起,最初,還是我介入的你們,如果不是因為我懷孕,今天在一起的是你們兩。」
夏毓智對于他們兩人始終保持距離的行為很是感激,也將當年兩人分手后的種種隱情悉數告訴了張茂淵。夏毓智還求張茂淵能在自己死后,幫她照顧李開弟,張茂淵和李開弟含淚點頭。
夏毓智死后,苦等近40年的張茂淵終于盼來了希望。但偏偏就在此時,始于1966年的那場特殊革命拉開了。
十年浩劫中,年近古稀的李開弟被打成反革命,每日在弄堂里清理垃圾,親友避之唯恐不及。也是在這十年間,李開弟的女兒遠在廣州,兒子被逼自盡,他還不斷地被抄家、批斗,連房屋都被人強占了。
彼時的張茂淵也好不到哪兒去,但家財也已盡散的張,仍舊隔三差五從自己并不富裕的供給中擠出一些,接濟李開弟。此外,張茂淵還一次次用她那彈鋼琴的手,從力不從心的李開弟手中接過掃帚,幫他做那些粗累活兒。
張茂淵
張茂淵
真愛大抵如此吧,不圖你任何,只求能為你付出。大概是老天也受了感動,1979年,李開弟被平反,此時已經78歲高齡的張茂淵提筆給李開弟去了一封信,信上寫:
「不是我不愿再等,我怕時間不再等我。」
收到信后的張茂淵淚如雨下,他提筆回信道:
我雖然曾經走遠,心卻沒未離開過。
于是,在歷經52年的等待以后,張茂淵終于與年已80的初戀李開弟結婚了。張茂淵與李開弟的這場結合,完美詮釋了那句:嫁給真愛,多晚都不晚!
隨即,在征得子女同意后,李開弟向張茂淵求婚,給了她一場盛大的婚禮。婚禮上,張茂淵顫抖著拿出那條條淡紅色的披肩,李開弟含著淚再次為她披上。
「今生等不到你,我等來生。」對于張茂淵來說,今生等到時,雖已幾近耄耋,但畢竟不須待來生,如此,就足矣!
婚后,張茂淵與李開弟一直住在上海黃河路的長江公寓里,兩人在一起時恩愛非常,兩人早晚攜手散步的身影曾羨煞無數當地人。
晚年的張茂淵與李開弟
但天意弄人,1989年初李開弟帶張茂淵去女兒家過年享天倫期間,張茂淵被查出患有癌癥。2月底,張茂淵的的病情惡化,癌細胞已經擴散至肺部。廣州醫院的醫生拒絕為其治療,讓李開弟直接準備后事。李開弟忍痛隱瞞真相,帶著張茂淵在廣州四處旅游,陪她散心,哄她開心。
6月,回到上海后,李開弟又瞞著妻子四處求醫,最后他聽說有一位醫生發明的蛇毒能治療癌癥。于是,他立即高價買來,為愛人隨身必備蛇毒藥。或許是,老天憐見,在李開弟無微不至的關懷下,張茂淵竟奇跡般地延長了兩年零四個月的生命。那位廣州醫生後來聽說此事后,不禁感嘆:「這就是愛情的力量啊。」
1991年,帶著幸福的微笑和丈夫的愛,張茂淵辭別了人世,這年她91歲。與心愛之人廝守的日子雖然只短短12年,但她畢竟終于在有生之年,等到了他!此生,她大約已無憾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