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年,他問她:「從今日起,放下前塵,從頭來過,好嗎?」
她說:「好」。
經年之后,他認錯陪罪,想重修舊好。
她果斷拒絕,只用一句話表達態度:婚姻如瓷器,若不幸被打破,我寧愿它碎掉,也不愿擁有假的完整。
愛時,她可以為他拋棄榮華富貴,改掉名字,奔赴異鄉,不愛時,她無論如何也不答應復合,兒女不理解,她也不做任何辯解。
她就是蔣碧薇,徐悲鴻的前妻,一個備受爭議的民國女子。
18歲逃婚,與徐悲鴻私奔至日本;丈夫出軌后求復合,她果斷拒絕。
丈夫再次在報上刊登啟事斷絕關系,她與對方對簿公堂,轟烈失婚。
她被人稱為棄婦,小三,被兒女怨恨,但蔣碧薇始終不悔自己的決定。
若用一個字形容蔣碧薇,那就是敢,她一生都在踐行這個詞。
蔣碧薇原名蔣棠珍,蔣碧薇是徐悲鴻為她改的名。
彼時,他們一見鐘情,奈何,蔣碧薇早在13歲時便與查家公子查紫含定下婚約。
初時,蔣碧薇不懂感情,十六七歲情竇初開,卻困于婚約,即便被徐悲鴻才華所吸引,也只能暗自感嘆一句:恨不相逢未嫁時。
但誰曾想到,查紫含竟試圖在考試中作弊,蔣碧薇得知此消息痛苦萬分,對他的不滿到達極限。
想起徐悲鴻,蔣碧薇心中糾結更甚,再回想起父親蔣梅苼曾遺憾感慨道:若是再多一個女兒,一定會讓她嫁給徐悲鴻。
一邊是沒出息的未婚夫,一邊是才華橫溢的心上人,可想而知,蔣碧薇心里的天平自會偏向徐悲鴻。
于是在徐悲鴻托人問蔣碧微:「假如現在有一個人,想帶你去外國,你去不去?」
她果斷同意,并趁父母看戲時,留下一封「遺書」,與徐悲鴻私奔至日本。
蔣梅苼得知后大怒,卻不得不對外宣稱女兒暴斃。自此世間再無蔣堂珍,只有蔣碧薇。
大家若以為蔣碧薇是為愛沖昏了頭腦,那就錯了,做為一名受過西方教育的女子。
她知道拋棄家人,離開現有的榮華富貴意味著什麼,但她從不退縮,她心里有一股勇勁。
到達日本半年后,愛情甜蜜,生活卻陷入困境,初來日本的錢財已花光,徐悲鴻依舊癡迷買畫,繪畫,卻很難賣出去一副畫。
于是她改掉舊生活習慣,去當鋪典當首飾,給百貨公司當繡工填補家用。
日子雖然清貧,但過得很幸福。那時流行戴懷表,她可以半月不吃晚飯,攢錢給徐悲鴻買懷表,徐悲鴻很感動,特意做了一對水晶戒指。
一枚刻著「碧薇」,一枚刻著「悲鴻」,他常常將「碧薇」戴在手上,逢人便說,這是我太太的名字。
好在苦盡甘來,徐悲鴻開始小有名氣,兩年后,徐悲鴻申請到公派留學的機會,兩人一起前往巴黎,日子雖不富裕,卻比之前寬松很多。
但這樣的日子沒過幾年,1925年蔣碧薇又再次面臨新的困境,官費暫停發放,徐悲鴻籌來的學費很快因其購買繪畫作品花光。
可以說,自從1917年之后,蔣碧薇的生活便充滿了波動,也嘗盡了生活的艱辛。
她曾為了生活,硬著頭皮去朋友家借錢,卻又因始終開不了口,回家后崩潰大哭,也曾自己一個人挺著孕肚回國找徐悲鴻。
那是1927年,徐悲鴻一人前往新加坡籌錢,幾個月后,他卻寫信告知她,錢沒籌到,你來新加坡找我吧。
那時的蔣碧薇已有六七月的身孕,但她沒有任何怨言,一人挺著孕肚做輪船前去新加坡。
誰知等她到達新加坡,卻又被告知,徐悲鴻已經先回上海了,并讓她自己回來。
若是換成其他人,必然會大鬧一場,畢竟已近臨產期,還要獨自一人回家,心里肯定會有諸多不滿和委屈。
但蔣碧薇不是,她忍下了所有的苦。無論是當初私奔至異國,每天為生計發愁,還是獨自一人面對生活的雞毛蒜皮,她都一一撐了下來。
或許在她心中,她始終堅信,經過生活的磨練,徐悲鴻會大放光彩,他們也會苦盡甘來。
蔣碧薇卻未曾料到,等待她的不是幸福,而是另一種苦難的開始。
1930年,對于蔣碧薇是「黑暗」的一年,先是弟弟患病而亡,后是姑母去世,但這一切都比不過徐悲鴻給她的打擊大。
回家奔喪的日子里,蔣碧薇忽收到徐悲鴻的信,他在信上說:你快來南京吧,你再不來,我就要愛上別人了。
初時,蔣碧薇以為是徐先生思念她,借故催她回去,誰知等待自己的卻是如此大的「驚喜」。
徐悲鴻戀上了學生孫多慈。
也許,徐悲鴻認為,我已經坦誠告訴你,我對別人心動了,若你不能阻止我的心,若我真的控制不住,那我也努力過了。
或許,藝術家都有一顆多情又善變的心。愛上蔣碧薇時,他為她改名,送戒指,戀上孫多慈亦是如此。
徐悲鴻手上的戒指由「碧薇」換成了孫多慈送的紅豆黃金戒指,并刻上「慈悲」二字。蔣碧薇問他:「你每愛上一個姑娘,就會換一枚戒指嗎?」
他沉默著,似乎連裝都懶得裝。蔣碧薇自是不甘心,她為他逃婚、留洋、學外語,拋棄一切去愛他,最后竟換來一個愛上她人的結果,她自是不愿。
她看到孫多慈送的100多棵楓樹,一把火燒了;藏起他與孫多慈的畫像;找到孫多慈的父親,讓其管教好女兒,破壞孫多慈的出國留學機會。
世人多認為蔣碧薇強悍,有失體面,但若是有得選,誰又愿意歇斯底里,像一個妒婦一樣,失去自尊,胡攪蠻纏。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愛。
蔣碧薇為了能修補倆人感情,扔下兩三歲的孩子,隨徐悲鴻一起去歐洲辦畫展,這一走就是兩年。
她以為能在旅行中喚起兩人曾經的美好,令徐悲鴻忘掉孫多慈,但結果并不如意。
有一次,他們約好一起去朋友家聚餐,徐悲鴻遲遲沒到,她四處尋找卻找不到,回家卻發現房門被反鎖,最后只得借宿朋友家,擔心了一夜。
事實卻是徐悲鴻去朋友家時正遇上朋友出門買菜,不在家,他以為朋友故意整他,回到家后故意反鎖房門,報復蔣碧薇。
蔣碧薇得知后,倆人又大吵一架,她拿上行李就走人,后又害得徐悲鴻到處找她。
若說這次的歐洲之行,沒讓倆人關系緩和,那回國后,徐悲鴻與孫多慈的再次走近,無疑是令蔣碧薇絕望。
最后倆人大吵一架,徐悲鴻離家出走去廣州,倆人正式分居。
臨走前,蔣碧薇對徐悲鴻說:「假如你和孫多慈決裂,不論你什麼時候想回來,我隨時準備歡迎,但倘若是因為人家拋棄你,結婚或死了,愿望落空,你再想回到我這里,我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。」
後來,蔣碧薇自我嘲笑道:「悲鴻和我,是生生世世一雙人,黃泉路上都要執子之手,然當我八十高齡,獨臥病榻時,方知是我一廂情愿。」
正如蔣碧薇料想的那般,徐悲鴻追孫多慈遭到孫家人反對,為表心意,他在《廣西報紙》上刊登啟事:「鄙人與蔣碧薇女士久已脫離同居關系,彼在社會上一切事業概由其個人負責,特此聲明。」
但孫多慈不是蔣碧薇,她沒有不顧一切的勇氣,孫父也明確表示,不會將女兒嫁給他。
徐悲鴻愿望落空,經過幾年無人陪伴的日子,他又念起蔣碧薇的好,前來求復合,但蔣碧薇說出的話,潑出的水,決不覆收,堅決不同意。
對于一個心已死的女人而言,愛你時,你是我的一切,不愛了,那麼你的一切都與我無關。
當徐悲鴻再次找蔣碧薇復合,認錯陪罪稱「我那時年少無知,漠視卿之深情,如今已和孫小姐斷絕來往,再無羈絆。」
但蔣碧薇一點不為所動,并用瓷器解釋兩人關系:一件精美的瓷器,若不幸打破了。
哪怕找來最高明的工匠把它修補好,裂痕也難以消除,我寧可讓它破碎,也不愿有假的完整。
徐悲鴻聽后怒而離開,之后,他為追廖靜文,又再次刊登啟事:「悲鴻與蔣碧薇女士因意志不合,斷絕同居關系已歷八年。
中經親友調解,蔣女士堅持己見,破鏡已難重圓,此后悲鴻一切與蔣女士毫不相涉,茲恐社會未盡深知,特此聲明。」
此聲明把責任推至蔣碧薇身上,再次看到此消息,她忍無可忍,與你在一起二十多年,竟只換來「同居」二字,還一再被侮辱。
蔣碧薇一紙訴狀,將徐悲鴻告上法院,索要賠償:一百幅畫,四十幅古畫,一百萬元。
結果自是蔣碧薇勝訴。徐悲鴻不念舊情,一再欺辱,蔣碧薇自不會再為他考慮。
1945年,兩人拖了28年的感情自此畫上句號,徐悲鴻同意賠付所有費用,但在失婚時,他借朋友之口問蔣碧薇,能不能不失婚?
蔣碧薇拒絕了,并表示倆人自此恩斷義絕,誰也不欠誰。
有人認為蔣碧薇失婚索要賠償,太過絕情,不留情面,有人則認為蔣碧薇活得清醒又明白,她敢愛敢恨從不委屈自己,活成了他人羨慕的樣子。
蔣碧薇世俗卻又清醒的知道自己要什麼,就連瓊瑤也稱她:「蔣碧薇是一位傳奇人物,敢愛敢恨,特立獨行。」
與徐悲鴻失婚后蔣碧薇沒有再婚,與兒女關系也不親切,而是與張道藩一起前去台灣,兩人在台灣相處十多年。
1958年,蔣碧薇59歲,張道藩回歸家庭,自此之后,她一人獨居,直至去世。
世人稱蔣碧薇前后兩段感情都被拋棄,也實屬可憐,其實不然。
無論是與徐悲鴻私奔,鬧法庭還是失婚,她都愛恨隨心,不委屈自己,就連最后與張道藩在一起,她也從不畏懼世俗眼光,只隨心而行,活成了自己想要的樣子,但世人有幾人能做到?
蔣碧薇曾給張道藩寫過一封信,她說:「我平生最喜歡放鞭炮,因為它一經點燃,便勇往直前,絕無退卻,有一種大無畏的精神,你說對不對?」。
她一生都是如此果敢,愛時艱難困苦也不退縮,不愛時便勇敢決絕離開,管他世人如何評判,我自追尋我的路,愛恨隨心,不委屈不將就。
. END 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