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出生在日本橫濱,他的父親是一位中國人,而他的母親是一位日本女人。
他也曾赴日本早稻田大學留學,可以說一口流利的日語。
蘇曼殊
但是他卻拒絕說日語,生病了也不愿讓日本醫生診治。
有個階段,他開始暴飲暴食,破記錄吃過60多個包子,飲冰6斤,最后暴食而亡,陳獨秀說出真相。
1884年,他出生在日本橫濱的一戶茶商之家,他的父親蘇杰生40歲,才得了他這個兒子。對他百般呵護,捧在手里怕摔了,含在嘴里怕化了。
他卻要以養子的身份待在親生父親身邊,原因是他的母親是父親蘇杰生第四房妻子河合仙氏的妹妹若子所生,他的父親是一個中國人,而他的母親卻是一個日本女人,他和他的母親在一起的時光僅有三個月,他一直以為河合仙氏是自己的親生母親。
對于蘇曼殊這個由日本女人生的孩子,族人都表示排斥。直到蘇曼殊5歲時,在父親的極力爭取下,他才被納入蘇氏宗祠。
六歲那年,蘇曼殊由養母河合仙氏帶著,從日本回到了中國生活。 蘇曼殊和養母在國內的生活飽受冷眼。他的父親蘇杰生的前幾任妻子都沒有育下男孩,她們就將河合仙氏和蘇曼殊視作眼中釘。河合仙氏受不了排斥和欺凌,更無法帶走蘇家唯一的男孩子,只能狠心丟下蘇曼殊,獨自回了日本。蘇曼殊從此失去了養母的愛,過著寄人籬下的生活。
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。這一年,蘇杰生在日本的生意也虧損賠了錢。從此,蘇家家道中落。蘇杰生回到家后,沉浸在自己生意失敗的痛苦中,并沒有給蘇曼殊多少關愛。蘇曼殊飽受族人的欺凌,連小孩子都喊他「私生子」,說他「有娘生,沒娘養」。
每每聽到這些刺耳的謾罵,蘇曼殊都會找一個角落,默默抽泣。
父親雖然心疼兒子,但也苦于一碗水無法端平,只好和稀泥。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讓兒子接受教育。
父親將他送進了珠海簡氏宗祠書塾讀書,他因讀書有慧根,受到老師蘇若泉的欣賞和關愛,他才在人生中找到了一絲快樂和存在感。
蘇曼殊12歲那年,為了生計,他的父親卷土重來,到上海經商。
蘇曼殊再次陷入家宅斗的漩渦,各房太太對蘇曼殊百般刁難,就連他養母河合仙氏從日本寄來的錢,也全被一位叫大陳氏的太太拿走了。
期間,蘇曼殊生過一場大病,病中的蘇曼殊不但沒有接受治療,還被扔進了柴房里。各房太太們甚至也不允許下人給他送飯。
要不是生命力強,蘇曼殊早就凍餓致死了。真是人害人交運,天害人要命。蘇曼殊奇跡般地活了下來,只是落下了腸胃病根。少年蘇曼殊
這件事,讓小小年紀的蘇曼殊看透了人性,看破了紅塵,他便跑到離家不遠的一家寺廟中,剃度出家。
但是清規戒律,哪是一個小孩子能守得了的。一次,他實在忍不住饞,偷吃了一只鴿子,被師父發現后,逐出了廟門。
蘇曼殊第一次出家的生活,就這樣劃上了句號。他只能委屈求全,回到家里繼續學業,繼續忍受家中的冷眼,過著身心煎熬的日子。
身體累不算累,心累才叫真正的累。
關于這段歲月,蘇曼殊曾說:「那是我人生的難言之痛。」
這段經歷,讓蘇曼殊對父親充滿了怨恨,他怨父親沒有護信他,更怨父親作為一家之主,卻任憑幾個妻妾將母親欺負走。
好在姑姑心疼蘇曼殊,囑咐表兄林紫坦時時照撫蘇曼殊。
1898年,在橫濱經商的表兄林紫坦將蘇曼殊帶到了日本,并安排蘇曼殊吃住都在自己家里,兩人還一同進入華僑創辦的大同學校學習中文。
姑姑和表兄的關照,讓蘇曼殊感到溫暖。
蘇曼殊讀書很有慧根,在表兄的幫助下,他考入了東京早稻田大學。為了助他完成學業,表兄每月給他十元的資助費。這些錢交完房租后,已經所剩無幾了。可蘇曼殊知道,這已經是表兄盡最大的能力幫助他。
為了節省開支,蘇曼殊每天吃著加有石灰的白米飯充饑,晚上為了省油不點燈。當別的同學問及時,他都是倔強地說自己已經熟背課文了,事實也確實如此。
阿德勒說:「幸運的人,一生被童年治愈。不幸的人,一生都在治愈童年」。
蘇曼殊就是那個童年不幸的人,小小年紀,就已經承受了這個年紀不該承受的壓力。
上天在一方面缺失你的,定會在另一方面補給你。
蘇曼殊由于學習成績優異,被保送到一所陸軍學校學習。在學習期間,他加入了留學青年會,在俄國侵略我東三省時,他與一干留學生組織「拒俄義勇隊」。
進入這樣的愛國組織后,蘇曼殊仿佛找到了人生的使命。他由一個迷茫的人,變成了一個堅毅的革命戰士。
他的表哥不允許他參加那些危險的活動,幾次勸告,蘇曼殊都堅持自己的立場。他的表哥只好下了最后通牒,中斷了對他的資助,想逼他就犯。
在使命未完成前,他很堅持。甚至為了防止連累家人,他專門寫了與家庭斷交的遺書,并表明自己的反清志向。
可見,他已抱著為革命犧牲的必死決心。
寫完遺書后,他輾轉到香港,在孫中山等人的介紹下,進入《中國日報》報社工作,他以筆為武器,開展斗爭。
蘇曼殊的父親蘇杰生收到兒子的遺書后,立即追到了香港,并借口在老家為蘇曼殊許下了婚約,試圖用女人來拴住蘇曼殊的心。
蘇曼殊為了表示自己的決心,在惠州再次落發為僧。革命尚未成功,同志還須努力。他無法安心待在佛門修行,干脆就半僧半俗。一邊修行,一邊革命。
直到父親病重,臨終前托同鄉帶信給他,要跟他見最后一面,他也拒絕回家奔喪。
當然,看似他很無情,其實藏著他的深情。他此時也是清廷重點緝拿的對象,他怕連累家人。另外,他更怕回去以后,父親要挾他結婚,他的使命半途而廢。
他又到了日本,加入了一些愛國青年會,與陳獨秀、何香凝、蔣百里、章太炎等人成了好朋友。
以前,他中文不行,連寫字筆劃都會錯,但是自從得到陳獨秀等人的指點后,就已經能夠妙語連珠,出口成章,用一年時間編譯了《梵文典》。他編譯的《梵文典》,被陳獨秀一直珍藏在身上。
他們不僅受到這些人文學素養的熏陶,也受到他們愛國熱情的感染。
說蘇曼殊是個文人,他身上沒有文人的附庸風雅;說他是個僧人,他的性格又沒有那麼平和。他如游俠一般,俠肝義膽,以救國為志,曾幾次他都要親自上陣與敵人對峙。
一次,一個日本人從頭髮中摸出一只虱子,并指責蘇曼殊不講衛生,稱虱子就是從蘇曼殊身上跳過去的,意在指責中國人的骯臟。
蘇曼殊雖然身體里流著日本人的血液,但他卻非常仇視日本人。尤其在日本留學的幾年,他始終不肯說日語,生病了也不愿去日本醫院救治。他并不是不會說日語,反而他的日語非常好。
魯迅就曾說:「曼殊的日語非常好,簡直像日本人一樣。」
後來,八國聯軍的鐵蹄踏入中國,隨著一系列喪權辱國條約的簽訂,中華人民苦不堪言。蘇曼殊此時的愛國憂民之情愈加激烈。
他說:「國家危難,山河破碎,假如需要且必要,我便是當今之荊柯。」
他隨時準備著為國捐軀。
辛亥革命爆發時,正在爪哇的蘇曼殊,聽到消息后喜極而泣。他立即寫信給柳亞子說:「真是振大漢之威風。」
甚至還畫了《撲滿圖》和《慘世界》兩幅畫,痛斥清廷的昏庸無能,還受到了魯迅的點贊。
章太炎要辦《民報》,想通過報紙宣傳,喚醒民眾的覺醒意識。但是遇上經費困難,蘇曼殊得知后,將自己的兩幅《撲滿圖》和《慘世界》的畫賣了,以解決章太炎的困難。
此時的蘇曼殊意氣風發,躊躇滿志。
「二次革命」失敗后,孫中山、黃興等人流亡到日本,蘇曼殊與孫中山、廖仲愷等人都在日本再聚首。他們在東京創刊《民國》,蘇曼殊在《民國》上發表多篇文章,也在陳獨秀主編的《新青年》上發表作品,宣傳反袁斗爭。
革命的失敗,讓蘇曼殊郁郁不樂,意志消沉。他開始以暴飲暴食來補充內心的不安和空虛。
他開始抽雪茄,嚼牛肉,吃摩爾登糖,出入于妓院。因此還為后人所詬病。
很多人都喜歡將弘一法師和李叔同相提并論,并將兩人合稱為「南杜二僧」,將弘一法師稱為藝僧,將蘇曼殊稱之為情僧。
因為弘一法師不僅懂得佛教深義,更遵守佛法戒律。而蘇曼殊雖懂佛教深義,卻無視佛法戒律。
蘇曼殊經常出入于妓院,可他在妓院都是獨自坐著,很少跟妓女說話,也不許妓女碰他的衣服。
陳獨秀曾說:「我的朋友中,像曼殊這樣清白的人,真不可多得。」
別人在禪堂開悟,蘇曼殊在妓院開悟。
在陳獨秀的眼中,蘇曼殊對于人情世故看得太過透徹,甚至不肯信仰,他才會暴飲暴食地自我糟蹋。
1918年,蘇曼殊生了一場重病,醫生囑咐他不要亂吃亂喝,否則病情會加重,甚至可以致命。
蘇曼殊卻是無肉,無糖不歡,被稱為「糖僧」。
他曾說,自己一天能吃酥糖三十包。
的確如此,他在日本期間,給美國紐約哥倫比亞大學的朋友鄧孟碩的信中,內容多半都是談吃。說自己喜歡吃牛肉和牛乳。
有一年冬天,他去香港,路過一個商店時,他看到店里有各色的巧克力糖,他特別想吃,身上又沒有錢,無奈,他敲下嘴里的金牙,拿出去賣了換糖吃。
易白沙以為他身上沒錢,就邀請他第二天再來吃飯,他連連搖頭說:「這次吃太多了,要病上三日,恐怕三日后才能再來打擾。」
他明知道暴飲暴食會致病,還是不肯節制,還創過吃60個包子的記錄。
蘇曼殊愛吃糖炒栗子,在上海時,他吃了一包糖炒栗子,結果肚子脹到一夜無法入睡,醫生不讓他吃,可他總是偷著吃。
章太炎在《曼殊遺畫弁言》中記載說:「一天飲冰五六斤,晚上都不能動了,第二天繼續飲冰」。
蘇曼殊就是如此的隨心所欲。如此無節制的生活,讓蘇曼殊35歲就走向了生命的終點。
1918年5月2日,蘇曼殊留下一句遺言:「但念東島老母,一切有情,都無掛礙。」
陳獨秀和蘇曼殊
他臨終前,終是放下了一切「有情」,終于「掛礙」。
在他離開人世后,朋友在整理他的遺物時,從中發現了一些胭脂香囊,其余一無所有。
蘇曼殊到死,身上還留著胭脂香囊。這個身批佛衣的男子,至死也沒有真正放下。他的多情亦讓人覺得「無情」,他用情太多,乃至傷了自己。他遠離塵世,而自己內心的傷痛,始終無法痊愈。
他去世后,孫中山深感惋惜。6年后,孫中山出資,由其好友陳去病等將蘇曼殊移葬于杭州西湖的孤山,那也許是他最向往的歸宿。
法國文學家托馬斯·布朗爵士:「你無法延長生命的長度,卻可以把握它的寬度;無法預知生命的外延,卻可以豐富它的內涵;無法把握生命的量,卻可以提升它的質」。
蘇曼殊對于佛學和繪畫、詩文方面的貢獻,無不讓人驚艷。他的生命不長,卻很精彩。
參考資料:
《蘇曼殊傳》
《民國十大才子的恩怨糾葛》