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年時期的冰心
2010年5月的最后一天,北京中華文化名人雕塑紀念園內。
一位穿著短袖的中年男子,在鮮花擁簇的雕像前,對冰心夫婦的墓碑凝視良久。
復雜的神情,透露出決然的悲憤。
隨后,他像是豁出去了一般,用早就準備好的油漆,在漢白玉雕成的塑像上,寫下內心洶涌許久的怨言:
教子無方,枉為人表!
紅色的8個大字,赫然入眼,也一石激起千層浪!
當冰心和吳文藻墓碑被破壞的事情,引發廣大關注后,細心的人們忽然發現:
那個決然破壞冰心墓的中年男子,并非別人,而是冰心最疼愛的長孫吳山!
那麼:冰心究竟做了什麼事情,讓長孫吳山如此痛恨?
那句「教子無方」飽含的恨意究竟有多深,讓吳山不惜深陷輿論,也要自揭家丑…
隨著這出鬧劇的上演:冰心與吳文藻的愛情也好,亂世與家庭的糾葛也好,以及親情與人性的纏斗…統統鋪展到世人面前。
而這一切的恩怨,始終離不開冰心的兒子吳平。
正所謂一失足成千古恨,或許吳平怎麼也沒想到:自己的絕情和妄為,卻竟然牽連著吳家幾代人,不得安寧!
在民國眾多才華橫溢的作家中,冰心的文筆恰如其名,冰清玉潔,文雅嫻靜。
作為中國現代文壇的巨匠,她創作的佳作無數。
在寫作上,她的《繁星·春水》《寄小讀者》溫暖世人;在翻譯上,她的紀伯倫、泰戈爾譯作版本流傳于世;在婚姻上,她與吳文藻白頭偕老;在公益上,她為婦女、兒童事業奉獻終生…
這樣的冰心,似乎也得到了上天的格外眷顧。
出生在書香門第的家庭中,父慈母愛的教育環境,讓她擁有了最快樂的童年;良好的家庭氛圍,也為她以后的文學之路奠定了堅實的基礎。
自五四運動時期,冰心正式踏足文學的戰場;青年時期的她,所寫的作品大多是揭露現實社會矛盾,批判封建舊制度…可以說,她在文學戰場的披荊斬棘,也為中國文學事業做出了巨大貢獻。
但值得一提的是:文采斐然的冰心,在民國似乎并不受待見。
其中與林徽因的矛盾更是成為一樁趣談:
冰心曾創作一部詼諧的短篇小說《我們太太的客廳》,被人們普遍認為是映射林徽因的交際,而性格強勢的林徽因自然也不是好惹的,她從山西回到北平,拿了一壇山西陳醋,馬上稍人帶給冰心。
除此之外,冰心還被其他作家挖苦過,其中就包括我們熟知的魯迅、張愛玲等人。
這些矛盾,或許是文人相輕的本性使然,也或許是糾纏不清的恩怨導致;但真正讓冰心遭受非議的,還是她的兒子吳平做出的種種荒唐事。
年輕時期的冰心,曾到美國留學;以「不打不相識」的趣味浪漫,結識了一生的伴侶吳文藻。
在家人和朋友們的祝福中,兩人順理成章走進婚姻的殿堂,并且經營起幸福的家庭。
1931年的2月,也是冰心和吳文藻結婚一年后,長子吳平出生了。
孩子的意外到來,卻讓投身于文學創作和學術研究的夫妻兩人有些不知所措。
為了兼顧事業和家庭,冰心只能減少教學和創作時間,并且為孩子找了保姆照顧。
冰心曾在文章中寫道:
「誰的童年被愛的陽光照耀著,那他就會互相創造幸福,就會對父母的言語、對他們善良的心意、對他們的勸導和贈言、對他們的溫存和警告有著特殊的敏感和接受能力。」
但不得不說,有時候被現實左右的無奈選擇,反而讓理想更加空白。
隨著抗日戰爭的爆發,民族危機空前嚴重。
為了與丈夫保護和整理珍貴的文獻資料,冰心不得不把所有精力從家庭抽出來。
孩子只能寄托給保姆,以及吳家父母照顧。
對于孩子來說,自幼沒有了父母的照顧和看管,自由生長的意識便會格外強烈。
再加上,冰心與吳文藻的教育方式,一直是開放的,注重培養孩子的獨立性。所以也就導致長子吳平在為人處世上有些隨心而動,很少去顧及和理會他人的想法。
這種性格看似果斷獨立,但若放在情感角度去看待,也顯示出吳平的涼薄與寡義。
作為兒童文學作家的冰心,不是沒有發現過這些問題;但因為早年對兒子的愧疚,以及戰時顛沛流離的生活,也就選擇了不過多干預。
到了1948年,為了吳平能夠有個更好的成長環境,冰心和吳文藻商議后,將孩子送到了東京,希望他能夠在日本留學深造。
老年時期的吳平
這番愛子心切的決定,自然也是減少了吳平與父母相處的機會。
而處于青春期和叛逆期的吳平,在異國他鄉的漂泊生活中,似乎對「家庭」這兩個字也有些漠然。這一切,也為他後來的情感生活埋下了矛盾引線。
作為冰心和吳文藻的后代,吳平無論是學習還是工作上,都是優秀和卓越的。
但這種優秀的表現,卻也支撐了他在情感上的肆意放縱。
吳平33歲那年,冰心和丈夫吳文藻,同天下最尋常的父母般,也操心起吳平的婚事;在朋友們的介紹下,終于為吳平物色了一樁好婚事。
女孩也是出生于書香門第,更是思想開放的新時代女性,不管是待人接物的周到,還是聰慧活潑的性格,都讓長輩們無比認可。
或許是為了滿足母親的歡喜,吳平對這樁婚事沒有任何反對意見。
但就在兩人婚事逐漸提上日程時,吳平卻玩起了消失,經常不知去向。
這樣的反常行為引起了女孩的不滿,也讓冰心發現了異常。
後來冰心才知道:自己的兒子吳平竟然移情別戀,喜歡上了小他10歲的護士陳凌霞。
陳凌霞是土生土長的北京人,她從事醫院記者工作,清麗貌美,工作干得極其漂亮,被許多家媒體聘為「特約記者」,還多次被評為「先進工作者」。
1966年,35歲的吳平偶然認識了陳凌霞,被她清麗的長相深深吸引;兩人相處沒有多久,吳平便淪陷在這場突然到來的緣分中。
即便他有婚約在身,但還是選擇了悔婚;這就導致,冰心夫婦不得不出面,幫他解決惹下的麻煩。
即便這番做法飽受爭議,但吳平還是如愿與陳凌霞結為夫妻。
不得不說:冰心與吳文藻的婚姻讓世人艷羨,他們一路攜手,櫛風沐雨,即便最艱難的時刻,也從未對愛情和婚姻有過任何的不忠。
但長子吳平在處理婚戀方面,儼然沒有做到父母那般的堅守。
當年,他以尋找真愛的理由,逼著父母解除了早年定下的婚約;可這番鬧騰過后,吳平卻沒有做到與他的真愛相守一生,甚至還選擇了在妻子芳華不再時,以出軌貌美情人的方式,背叛了這段本該幸福的感情。
說來也是讓人不解:吳平背叛婚姻時,已經66歲了,而他的妻子陳凌霞也56歲。
不知是什麼樣的魅力,吳平結識了一個嬌美的江南女子;也不知出于怎樣的「緣分」,這個小他40歲的女子,竟然對他「無比癡情」。
情到深處時,兩人竟然直接留宿吳平家中,連鄰居都不避諱;當然這樣的荒唐行徑,也是源于陳凌霞此時身在美國,照顧生產的女兒。
或許是這番明目張膽的行為,讓兩人有些得意忘形;即便陳凌霞回國后,兩人也絲毫不避諱。
直到有一天,陳凌霞有事回到家中,發現異樣的她立即沖向臥室;丈夫吳平聽到聲音后,立刻把情人藏在陽台,但也無濟于事。
親眼見證丈夫背叛的陳凌霞,自然無比痛苦;可在這份刻骨銘心的痛疼與恥辱后,她卻選擇了隱忍和原諒。
原因很簡單:此時的冰心已是老年,作為兒媳的她,顧忌婆婆的身體和顏面。
同時,九十年代雖然改革開放許久,但失婚這件事情,對于傳統的中國家庭來說,仍舊有些拿不上台面;作為妻子的陳凌霞,不想也不愿自己苦苦經營半生的婚姻,因為情感破裂和失婚,成為左鄰右舍的笑柄。
這番隱忍和妥協,換來了家庭一時的風平浪靜,可終究也讓矛盾越來越多。
到了1999年,隨著冰心的去世,吳平徹底肆無忌憚起來。
自認為被捆綁在婚姻里的他,徹底逃離了令他厭倦的家庭,除此之外,他甚至將家中的幾十萬存款都席卷一空,全部給了嬌美的情人。
要知道:吳平素來是最顧及自己的,即便與陳玲霞相守30多年,即便妻子為他生兒育女,但吳平在家務事上卻從無半點付出,甚至連水電費都沒有交過;他從事建筑事業,卻花錢大手大腳,最講究排面和風光,根本沒有什麼存款。
他拿走討好情人的那些錢,都是妻子陳凌霞多年來省吃儉用,攢下來準備買房子的。
人財兩空,這樣的荒謬悲劇,就在陳凌霞的生活中真實發生了。
丈夫的這番決然離去,讓她對婚姻徹底死心。
她試著聯系吳平,要回屬于自己的錢財;但吳平早就用那筆存款安置了新家,并且與情人有了全新的生活。
生活的沉重打擊,摧垮了陳凌霞的心理防線,也摧垮了她多年勞累的身體。
一次檢查,陳凌霞被查查出了癌癥,需要立刻手術治療。
可這人財兩空的局面還未得到收拾,哪有存款給自己治病呢…
在陳凌霞最絕望的那段日子,吳平卻突然出現了;當然吳平的出現,并非是道歉和求和,而是逼迫陳凌霞在失婚協議書上簽字。
兒子吳山看到這場家庭鬧劇,無比痛苦。
抱著最后的希望,他將母親患癌的消息告訴了吳平,可沒有想到,父親吳平卻無半點同情,更不給任何錢款資助,并且還執意失婚。
吳平的這番薄情行為,也徹底斬斷了本就脆弱的父子情誼。
吳山與母親陳凌霞
兒子吳山不忍母親如此痛苦,所以一紙訴狀將親生父親吳平告上了法庭,要求吳平與母親陳凌霞進行財產分割。
但姜終究是老的辣,早已成涼薄的吳平,在這場官司中,早就做完了遷戶賣房的準備。
縱然這場官司持續了6年,但2010年依舊以吳山敗訴畫上結局。
除此之外,法院還正式判定:吳平與陳凌霞終止婚姻關系。
這樣的結局對吳山來說是難以接受的,不負責任的是父親吳平,讓家庭分崩離析的是父親吳平,甚至把母親逼上絕路的還是父親吳平…
這樁樁件件的事情,可謂毫無親情可言,也無人道主義可言;但掙扎6年卻換來敗訴的局面,任誰能夠甘心…
所以,吳山后期又狀告父親搞外遇犯重婚罪;但與上場官司一樣,因為舉證不足被駁回。
第一場官司結束后,吳平與情人過起了舒適安穩的日子;全然不管兒子吳山與前妻陳玲霞的生活艱難,縱然母子兩人擠在不足50平米的小房子,縱然陳玲霞身患絕癥卻連看病吃藥的錢都沒有,縱然曾最疼愛的兒子吳山,年近四十歲還沒有條件結婚…
這樣的不公,讓吳山對父親的憎恨積壓至極點,痛苦無比的他,需要一場喪失理智的宣泄。
所以就有了文章開頭的那幕:
2010年的5月,懷著滿腔的痛苦和恨意,吳山在奶奶冰心的墓碑上,用油漆涂上了「枉為人表,教子無方」這8個大字,并留下一封質問信!
在吳山看來,父親吳平的絕情和薄情,與奶奶冰心的教導必然有著直接的關系;正是奶奶的溺愛和包容,才讓吳平在婚姻中毫無責任和擔當。
可事實真的如此嗎?
縱觀吳平的成長階段,作為父母的冰心和吳文藻,的確有過重要的缺席;這份缺席會影響吳平的性格養成,卻不能決定吳平「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」。
在吳平的人生中,冰心和吳文藻即便少有陪伴,但卻在朝不保夕的年代中,給了吳平最好的教育和成長環境;這種教育的引導和成長的督促,足以讓吳平擁有是非分明的能力,以及意識到自己的責任和擔當。
父母已經給予了我們力所能及的愛,我們還要抱怨父母的愛太過單薄和狹窄嗎?
生而為人,家庭和父母讓我們有了最初的方向,即「想成為什麼樣的人」;但無論家庭和父母如何,都無法阻擋我們「要成為一個什麼樣的人」。
是非善惡,其實都是我們自己的選擇;成年人失去應有的擔當和責任,這是人生路上的考核失敗,而不僅僅是歸結到家庭和父母的失敗。
所以,吳山遷怒冰心夫婦的做法,太過極端,也太過偏激。
這樣的做法,如他所愿般將父親吳平送上了熱搜,在洶涌的輿論聲中,吳平的晚年始終飽受困擾,這或許就是背叛和絕情的代價。
但同時吳山的這番行為,也讓他自己的品性受到了質疑;親生兒子狀告父親,公然辱罵長輩…這些不堪入眼的家丑,終究也讓吳家的往事恩怨,成為一場揭露悲涼人性的笑話。
荒唐的鬧劇過后,人們總要為自己的肆意妄為買單。
伴隨著輿論的發酵,北京陵園管理局還是將吳山告上了法庭。
因為:冰心和吳文藻屬于公眾人物,他們的陵墓屬于國家的管理范疇,而不屬于吳家。
想來也是荒唐,當年吳山狀告親生父親,卻得到了痛苦的敗訴;如今又因故意破壞奶奶的墓碑,成為了有委屈說不出的被告…這種種戳心的荒唐,若冰心和吳文藻泉下有知,要作何感想。
對于破壞冰心墓碑的行為,吳山也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:
他說:向公眾真摯道歉,也向爺爺奶奶的在天之靈真摯道歉。
但這番歉意終究無法撫平他的恨意和委屈。
他恨父親的絕情,委屈母親所遭受的種種艱難。
就如他的道歉信中所提到的:
「半年前自己做下「逆天之舉」,都是為了自己病重的母親,她曾進行了長達6年的失婚訴訟,但為了奶奶冰心的聲譽,從來沒有向任何人談起。」
家長里短的恩怨最是傷人,柴米油鹽的相守也最經不起細品。
都說婚姻是座墳墓,我想它最可怕的地方,便是時間對人性的考驗。
因為人性的愚昧,彌足珍貴的婚姻,也會化成煎熬無比的囚籠。
因為人性的自私,同床共枕的恩愛,也會變作針鋒相對的刁難。
因為人性的貪婪,相濡以沫的恩情,也會成為致人絕境的冷箭。
說到底,人生的幸與不幸,往往是我們的選擇來左右的。
就如吳平般,不甘平淡婚姻的束縛,用絕情和冷漠上演了一場「轉移家產、情人上位」的好戲,不惜重傷原配,與親生兒子斷交,也要捍衛自己的「真愛」。
可這「真愛」的內核究竟是什麼,要付出如何的代價,我想他終有一天會懂得吧!